北京权威白癜风专科 http://yyk.39.net/bj/zhuanke/89ac7.html 去年秋天,疫情结束后,浙江诗人伤水,约我远赴台州参加玉环诗歌节,其实是请了几个诗人在海边相聚。我欣然赴约,果然遇见好多朋友。欢喜之余,跟伤水兄吹牛,说一定会为这次相聚写篇文章。 结果话说出去了,一放两三个月没了动静。伤水兄昨天来讯问候春暖,提起此事,不禁汗颜。我以为话说出来了,文章就已经写完了。其实不然。赶紧提笔,希望下一次还能再去东海之滨,与诸君相聚。 人间的春天到了。但内心的春天,还远远没有到来。 ●●●●●●●●●●●●● ▎台州记忆 1 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读到李白那首《梦游天姥吟留别》,却一直记得“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隐隐约约猜测,他应该去过浙东一带,否则太白先生不会说“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又说,“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李白在这首诗中留下了浙东唐诗之路上的诸多地名,吴越、镜湖、瀛洲,赤城、天姥、剡溪,我却唯独钟情于天台山。少年时代的想象大多来源于模糊的地图概念,总在想象浩瀚的大海与突兀的高山,山腰间的栈桥与烟雾中的青岩。 书上说,唐代台州府的治所在临海,诗人郑虔、骆宾王、顾况、任翻等先后任职或客居此地,留下了许多动人诗章,对唐代诗坛产生了重大影响。那是浙东唐诗之路的精华所在,是那个时代为人类留下的财宝与梦想。为此,我曾经多次探访过浙江,试图亲近这隐藏在文字中的秀美山川。遗憾的是,我虽然也去过东海之滨盘桓,却从没有去过台州,没有去过那曾经在唐诗中辉煌灿烂,如今安静,祥和的神仙居所。 这样的机会终于在年秋天到来了。忽然有一天,浙江诗人伤水给我打来电话,想邀请我去他的老家台州玉环参加“玉环诗歌节”,我一听大喜。一则因为疫情封锁,半年多没有出行了。二则,台州、玉环、仙居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那些从未触及的山河,一直都是我心之念之的地方。想都没想我就应承了伤水兄——更何况,伤水早年创办了浙江著名的诗歌网站“北回归线”,我常去浏览发帖,遥相呼应。当时,他还在苏泊尔集团工作,有一段时间担任过武汉分公司的老总。每次到汉,我们都会相聚在一起,三五好友,饮茶谈诗,纵论江湖,东海与长江,台州与武汉,情义甚笃,多年之后有此一聚,高兴得不能再高兴。 只是从武汉去台州,路途迢迢。伤水兄笑说,若像李白那样,骑鹿东南行,只怕需两月有余。我告诉他,前年曾经开车去过丽水遂昌县的汤山头村,那也是一个隐于大山之中的绝美之地,著名音乐人周朝隐居在那里,跟汤显祖一样。我早上从武汉出发,车开了整整一天,黄昏时才抵达妙高山中,仙岩背上眺望东海,我猜想过,那里或许就是台州的方向。 2 从温州机场把我接到玉环的小苏在文联工作,很细心,一路上轻声跟我说,有一个小时的路程,要不您休息一会吧。我淡淡一笑,张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山岗与大海,对小苏说,难得来一次台州玉环,睡着了岂不可惜?我倒想看看,仔细看看,前辈诗人们如何跋山涉水在浙东浙南这片土地上留下诗篇的。小苏听了我这话,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她指着右边山岗上一座掩映在丛林中的寺庙说,那也好,说不定,李白就去过那里。 再一次见到伤水,是阳光灿烂的中午。他独自站在宾馆大厅签到处,背影看上去让我有点恍惚,想起有十年未见,却忽然认出了彼此。我们拥抱在一起,相互寒暄又有点不知所措,伤水还像当年那样,拍着我的肩膀,大声笑着说,谁说不是呢?再年轻的人,也会老去的。过来一会他又说,劫后余生啊!小引。我有点不好意思,似乎对旧友重逢有点说不出来的喜悦,但这喜悦中还掺杂了一些伤感和无奈,无数的往事瞬间潮水般涌来,又转眼退去。我轻轻拍着伤水的背说,是啊,伤水,我有一件旧事,想和你分享。 只是想分享的东西实在太多,却不知从何说起。我向来以为朋友高义,远在天边,也近在身旁。我也相信回忆能够给人带来欢愉,但神秘的是,相逢与别离总是归于际遇和神灵的馈赠。如同我们的记忆脆如蝉翼,而生活却总是冷峻无情。所以这个世界上才有诗人和音乐,才有李白吟唱“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才有伤水写到“我只想和你一起沉默片刻/环顾四周的苍茫”。 其实更好的诗,伤水已经写出来了。还有什么比生活更伟大?没有了。唯有真实的生活,才能带给我们关于诗的最高想象。它既是引导,也是呼应,更是穿越语言之后我们的重逢。那天下午,伤水带我们去参观苏泊尔总部,关于锅,关于厨具,关于改革开放以来,沿海经济文化突飞猛进的故事,早就在人世间传得沸沸扬扬。我在展厅中看见一张黑白照片,最老的苏泊尔雏形,灰色的天空,破旧低矮的厂房,几个创业者站在门口,零零散散,无所畏惧的样子。我低声问他,那时候你在写诗吗?伤水说,那时候我在写歌词。想起许多年前他告诉过我,曾经风靡大陆的流行歌曲《走过咖啡屋》,词作者就是伤水。我调侃他说,真的是,美丽的往事已模糊啊…… 正好舒婷和陈仲义走在身后,听见了我们的对话,舒婷笑着说,玉环有诗歌,然后才有了苏泊尔。 3 浙江诗人与我心有戚戚。除了伤水,当年交好的诗人还有江南篱笆、江南梅、商略、叶想、谢君、泉子、沈方……年我和艾先、小箭游历浙江,又遇见了潘维、梁晓明、江弱水等一干诗人,哦,那一年的夏夜,还有从湖北辗转去浙江的诗人南野。 没想到这次玉环诗会,南野兄也在。当年西湖边的酒桌上,南野兄夸我白马银枪,少年英雄,如今一转眼二十年过去,长坂坡不再,宜昌也变了样,南野兄依旧儒雅,说话慢吞吞的,一字一句,清晰且扎实。当年他托我带回武汉的三本诗论,我遵嘱一一送到了他的朋友手中。这次一见面,我赶紧对他说,书我已经送到了。大鹿岛的微风中我俩相视一笑,虽然这约定的回话,迟到了二十年。 但我依然记得他们送我离开浙江的那个下午。杭州街头人潮人往,梧桐树下,浙大门口,我坐上出租车直奔火车站而去。风中只留下了三位当代汉语诗人的一句偈语——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呢? 这故事我讲过好几次,每次满座怅然。在开满三角梅的东海渔村,我又说了一遍,只是这次怅然之后,还有欢笑和认同。我和梁晓明挨着坐,他的嗓音浑厚,低沉,像一个播音专业科班出身的男低音,他说,对的,诗歌就应该这样朗诵!自自然然,轻松洒脱。骑过白鹿的人,不会拒绝别的东西,但他一定会坚守某些东西。这或许就是诗和记忆给我们带来的欢愉,海平面的数据定在哪里并不重要,但是海平面的存在,一定很重要。 当然了,我认为这个世界上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玉环的美食也极其重要,食饼筒、姜汁调蛋、糟羹、青草糊、更不用提东海盛产的海鲜了。我也算是喜欢四处乱跑的人,对各地美食自有看法与心得,到了玉环,一餐下来不得不暗自点赞。我对从江阴来的音乐人背背说,这么好的美食怎么能没有酒呢?于是喊了啤酒回房间继续弹琴喝,喝着喝着诗人们就围拢过来,那天夜晚,还有酒和音乐,还有在暗夜中闪闪发光的小店招牌:烤肉。 遗憾的是,没有见到玉环另外一个好朋友,逃跑家乌青。伤水说,他此刻在海南,享受着另外一个海洋吹过去的风。 4 必须要说到的是,台州的青年诗人们。这次玉环诗会,主办方延续过去的方式,在研讨会之外,还组织了一场“台州第二届青春诗会”。伤水嘱我和胡弦、李商雨一起参与,并交付给我一个重要的任务,与十四位青年诗人一起交流创作心得。 按照诗会的流程,我需要点评交流的诗人分别是:赵幼幼、许青青、牟茜茜、陈十八、徐静。我开玩笑地说,台州女诗人的名字喜欢叠字,莫非你们都喜欢李清照?但真实情况可能并非如此。或者说,喜欢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代汉语诗歌的写作,已经远远超越了古典汉语给我们带来的传统意义上的关于诗歌的理解。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跟随着语言和时代变化的问题。 比如从当代汉语流变的过程来看,如今的诗写,如何把握好散漫的节奏?如何控制好情绪的转换以及由此带来的起伏和音乐性?从赵幼幼的诗中我依稀可以看见这种企图。 我一直在唱歌一直唱歌喝白水也醉的夜晚想一直唱一直唱到天更黑更黑这首诗后面还有几句情绪和节奏上的变化,但我想指出的是,在当代汉语的使用过程中,如何把握好节奏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当诗从四句变到五言,又从五言到七言到元散曲以至于现在的散句,我们要描述的“诗”并没有变化,我们的脉搏和呼吸也没有变化,变化的是语言,和我们使用语言的方式。或者说,“诗”已经转世了——这同样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观点。我们在面临新的世界,新的肉身之时,该如何解决这样的困境,该如何破局,是值得所有诗人共同思考的问题。更深刻的理解是,伴随一个问题而来的,往往是所有的问题。或者换句话说,所有的问题其实最终可以回到一个问题——如何看待生活和诗之间的关系。 我们甚至可以更进一步的指认,写诗需要的是未被语言驯化的自我。那些尚未被驯化的日常生活,一旦入诗,是何其的刺激与危险。就像大鹿岛外的波涛,就像海风吹动东海渔村的墓碑,就像飞在神仙居峡谷中的孤燕,无法转身,却义无反顾。我之所以连续用了几个比喻来表达,是在诗人二清、牟茜茜、陈十八等诗人身上看到了这种方向和尝试。 在橘子的葬礼上我更了解佛朝霞粉末一样。歧义加快感,游戏和反讽,既是对过去的程式化写作的反抗,也是对未来的开拓与展望,或许这正是当代汉语诗歌的重要使命之一,超越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再一次进入到现代性的美学和艺术领域中。未来永远是空白的吗?不,未来因为现在已经有了色彩,诗人的任务是,提早一步,去勾勒它,完成它,并把它带回到日常生活中来。 这个世界上,关于诗的谈论早就喋喋不休,我困惑于坊间的流言,也不屑与之争论。所有关于“诗”的专业性发言,还是应该回归到诗人。诗与读者的关系,并非厨子与食客的关系,最终极的价值判断在于,诗并非按需生产的商品,也不是能够做化学分析的试剂,诗更多的来自于悬隔在我们日常生活之外的另外一个世界,它飘忽幽暗、光明磊落,它可以言之无物,它也可以确定无疑。 5 有一年春天,我走在藏北无人区,忽然看见一座大雪山屹立在草原尽头,那是一个夜晚,在佩枯措旁边。我在一个大车店中休息,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一颗流星缓缓划过天空,在大雪山上忽然爆裂成了三颗,朝不同的黑暗中飞去。写了一首诗,诗中有句:搂着你的粗腰,以为自己在唐朝。 离开玉环的那天下午,我掏出手机,给伤水发了这句诗——我搂着你的玉环,以为自己在唐朝。快上飞机了,伤水回了我一句,我还在东海渔村,你走之后,海上起风了。 那一刻,飞机正准备在跑道上加速滑行。想起杜少陵的诗中说,苍惶已就长途往,邂逅无端出饯迟。我关了手机,趁着台州的酒意和朋友的诗,沉沉睡去。 .2.19 诗人小引酒逢千杯知己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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